Friday, November 29, 2013

走上帕米尔高原(二)

位于慕士塔格峰山脚下的卡拉库勒湖

一大清早,阳光透过蒙古包顶上的小缝照射进来,天亮了。柯尔克孜的父亲骑着摩托来了。昨天说好的拉面早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如之前说的,客人没有开餐前,柯尔克孜人是绝对不会动筷的。我们赶紧赶到石头屋,和他们一起用餐。

饭后,我们决定多住一个晚上。你问我,两天没有洗澡,可以吗?人,一辈子,天天都可以洗澡;可是我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住在雪山下的机会?我真的太爱这里了,况且在高原都不出汗。路上,柯尔克孜人驾着大摩托,邀请我们到慕士塔格峰的大冰川,RMB150/人。今天的天气没有昨天晴朗,乌云笼罩着天空。根据我们上山的经验,这样的天气上山肯定没东西看。最后决定在湖边走走。


关于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高原,古称葱岭古道,位于中亚东南部,包括中国西端的塔吉克斯坦(Tajikistan),中国和阿富汗 。高原上两条巨大山带,从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山带(Alps-- Himalaya) 到帕米尔--楚科奇(Pamir--Chuckchi) 山带的山结,把亚洲大陆分成了东亚,南亚,西亚和北亚几个部分。帕米尔高原实际上不是一个平坦的高原面,而是由几组山脉和山脉之间宽阔的谷地和盆地构成。由于欧亚大陆板块和印度大陆板块之间在这里的剧烈碰撞隆起了这块高原,许多亚洲的主要山脉汇集在这里,包括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Karakoram),天山山脉,兴都库(Hindu Kush) 五大山脉。高原最高峰为中国境内的公格尔山(Kungur,7719米)和慕士塔格山(Muztagh Ata,7546米)。

帕米尔高原一直都是塔吉克族和柯尔克孜族居住和游牧的地方。帕米尔,是塔吉克语‘世界屋脊’的意思,分成八个部分或八个‘帕’。在清代之前,这八个‘帕’都属于中国的,现在只剩下一半帕。1890年间,英俄协定,由英国取得瓦罕帕米尔,俄国取北部。自中国民国成立以后,帕米尔高原始终无法有效统治。196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与阿富汗签订边界条约,正式承认放弃瓦罕帕米尔(Wakhan)。1990年塔吉克斯坦独立,在签订条约时也承认放弃帕米尔北境。现在除了东部倾斜坡仍为中国所管辖外,大部分属于塔吉克斯坦,只有瓦罕帕米尔属于阿富汗。


一直以来,帕米尔高原是丝绸之路的要塞,这里是古时候通往中亚的唯一通道。古时候,从塔里木盆地到高原上,要沿高原东缘的峡谷溯河而上,再翻越几条山脉,经过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口,道路十分艰险。3000多年前周天子驾八骏西游昆仑,会西王母于葱岭就走过这里;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各国走过这里;唐代高僧唐玄奘西行求法走国这里;道家长春派掌教长春真人丘处机到兴都库神山会见成吉思汗的时候经过这里;马可波罗走过这里;近代许多西方探险家,包括瑞典的斯文.赫定和英国的匈牙利人斯坦因也走过这里。


关于卡拉库勒湖...



在柯尔克孜语为‘黑海’的意思,因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时,湖水会骤变成黑色,黑得发亮,如同灌进了铅一样。位于‘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的山脚下,海拔3600,是一个高山冰蚀冰碛湖。总面积不大,大概十平方公里,周长11.7km,4个小时可以环湖。









下午两点半,蒙古包里来了两个外国情侣,一个意大利男人和日本女人。放下行李后,他们骑上柯尔克孜人的摩托到冰川去。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就下雨了。我们躲进蒙古包里睡懒觉。
 
我们入住的蒙古包。后面是慕士塔格雪峰
前面是公格尔和公格尔九别峰,群山环抱。
雨停了,走出蒙古包,前面群山环抱的公格尔峰和公格尔九别峰,后面是巍峨的慕士塔格峰,层峦叠嶂,巍然屹立。栈道就在蒙古包旁边,看着碧水倒映着银峰,以及远处在湖边吃草的牛羊。面对这无敌美景,今天哪里都不去,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在这里好好的发呆,再加上一杯香浓浓的咖啡,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之事。可惜,我必须暂时把咖啡隐给忘掉。

 




不久,一辆四轮驱车朝我们的方向驶来。几个大汉从容下车,走向我们的位置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披着‘公安’的大衣。他们都是来旅游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拍照。离开的时候,还职业病发作,不断‘盘问’我们许多问题。

“ 你们来旅游的吗?”
“ 是。”
“ 车子呢?”
“ 坐班车过来的。”
“ 住哪儿呢?”
“ 蒙古包。”
“ 有人接待吗?”
“ 有。都是当地的柯尔克孜人。”
“ 哦,老家在哪儿呢?”
之前看过一篇文章,有个马来西亚女子,被公安发现住在湖边的毡房,结果出于游客安全问题上,被公安载到县城里去住。当然,我也不确定外国人是不能住蒙古包的。这几天,湖边的蒙古包都是老外在住,反而内地人都住在居住条件更好的县城里。于是,我们假装淡定的说,
“ 福建莆田新化。”(按省县市回答,以减少别人的怀疑)
“ 福建昨天发生5.5级大地震了,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此刻的我,心虚与慌张的不安,交错替换。
幸好,大部分公安都已经拍好照,他们赶着到喀什去。离开的时候,那公安还喃喃自语的说,
“他俩不像福建的人。”

   



鲜黄色的外套,让人显得格外醒目,我非常喜欢。可是光鲜亮丽的背后,却处处暗藏着危机。比如,特别招惹牦牛的注意,或者飞行动物都喜欢温暖的颜色,黏在黄色的外套上当作它们温暖的窝。那天,我走在山坡上,想看看山脚下的另一端会是什么风景。远远,还没有看见牦牛的影子,就已经听见牦牛的警告声。它仿佛对我说,滚开!让开!保持着高度的危机意识,我七手八脚的手脚并用爬行到另一个更高的山坡上。回眸一看,天啊!成群结队的牦牛已经分散在草原上。

正陶醉在如诗如画的风景时候,一辆车子横冲直撞开驶在草原上,鲁莽得连牦牛也得让路。明明直线前行的车子,又出乎意外的急速刹车。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下车了,手里面拿着一片布。我对他的行为很诡异。更另人诧异的是,他走到湖边,背着我在我面前脱!裤!子!你说,我能够从高处望见他,他能没看见我吗?他想干吗?在湖边方便吗?当我还来不及思考这问题的时候,他又把裤子穿上,然后洗脚,洗手,洗脸,最后还漱口。他摊开手中的布,开始跪坐着,反复叩头又直立身体。哦,时间到了,他要做礼拜。穆斯林祷告前都要先洗干净,在他们的观念中,从最脏的地方开始洗。只是,用洗屁股的水来漱口,叫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逻辑啊。

七点,回到同样的石头屋。今天柯尔克孜的母亲为我们准备了蔬菜拉面。清清淡淡的,很符合我的口味。吃饱后, 今天没有昨天的彩色晚霞。冰山公主,没有像昨天一样披上粉红嫁衣。


凌晨四点,你把我从温暖的睡袋里揪起。我抵挡住寒冷,看见一轮明月悬挂在湖面上,十分好看。可怜的星星,只能躲在乌云的背后,淡淡的发出微弱的光芒。不一会儿,我重新返回蒙古包,留下你一个。听你说,我进去休息半个小时后,乌云不见了,天空出现繁密的星星,好像快塌下来一样。满天星空下,很想陪我到湖边走走。现在的我,只能把这个愿望默默的放在心底,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隔天,站在同样的路口。如果不是照相机电池不争气,我还不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别前,再看最后一眼。



中巴公路,从喀什海拔1400米开始,到盖孜一路向上上升,到了喀喇库勒湖边的苏巴什达坂海拔4000米,然后下降,到了塔县是3200米,再往红旗拉莆口岸5200米。





苏巴什达坂,海拔已经升到4000米,视野非常开阔壮观。

 






   




两个小时后,成功抵达塔县。




写于2013年8月31日

走上帕米尔高原(一)

8195: 喀什--卡拉库里湖 (191km, 4hrs)


退了房间,寄了两个大背包,老城的前台工作人员看了看墙上的钟,说到车站的时间有点紧,劝我们行动要快。本来有点着急的自己,匆匆的走到路口,很顺利的搭到懂得汉语的维族车子。昨天,我们花了两个小时在喀什镇上找不到所谓的旅游文明的专线车,最后干脆直接到天南路客运坐班车。这里每天有发往塔县的班车,大概30座,到卡湖可以不买全票,RMB36,可是不能提前预购。客运站排队买票的人龙很长,我们侥幸的买到最后两张。

这里是无须对号入座的,为了看白沙湖,我选择坐在右侧,不过当班车沿着公格尔峰和公格尔九峰行走时,左侧的风景更为壮观。返回喀什的时候,我们特地坐在公格尔峰那边,可惜运气不佳,遇见风沙暴,啥都没看见。


早上9.30,车子开出喀什。由于这是班车,不会像旅游专车般在白沙湖让游客下车停留几分钟。不过,全车有一半以上都是游客。可能琼库什台的赛里克江师傅让我留下太好的印象,我想试着对司机提出要求。司机的脾气不太好,有几个转角处还鲁莽驾驶。勇敢的走上前去问汉人司机,最后被拒绝还被教训了一顿。只是提出一个要求,态度何必那么恶劣?试着淡定的回到位置,我安分守己的坐在座位上。

窗外的风景很好看,从红色山体,到寸草不生光秃了的山头。













 
车子从阿克陶一直开到盖孜检查站。班车停下,车上的每一个乘客都必须下车,人车分开的检查证件。充满探险精神的我,举起相机到处拍照。前哨站的士兵拼命对这我喊:同志,别拍照!可惜,太high 的我听不到。直到旁边有辆大巴的司机对我说,这里是不能照相的,边防的军人很凶的。过了检查站,果然被一个士兵拦住,很有礼貌提出检查照相机的要求。战战兢兢的把照相机递给他看,还好没事,顺利过关!

右下角的就是前哨站,这里是不能被拍照的。照片奇迹的没有被删掉,侥幸的保存下来。

喀喇昆仑公路,又称中巴公路,是一条连接中国西部与巴基斯坦的公路。北起于喀什,穿越喀喇昆仑山脉,兴都库山脉,帕米尔高原,喜玛拉雅山脉西端,经过中巴边境口岸红旗拉莆山口,南到巴基斯坦北部城市塔科特,全长1224公里,中国境内为415公里,巴基斯坦境内为809公里。此公路建于60年代,当印巴战争快结束时候,巴基斯坦和中国签订共同建设协议。中方出9000人,巴方出6000人,使用炸药8000吨,水泥8万吨,运送土石3000万立方米。公路全线海拔最低点为600米,最高点为4694米,地质情况复杂,雪崩,山体滑坡,落石,积雪积冰等。由于线路长,交通不方便,技术落后,工具差,财力不足等原因,巴基斯坦只能完成其中三分之一工程,剩下613公里由中方派出的援助工程人员完成。经过十余年的努力,在中方无偿提供筑路设备和物质下,喀喇昆仑公路1979年正式宣布建成,1986年对外开放,被称为公路建设史的奇迹。根据巴国官方公布数字,在建设中遇难的巴方建设者有500余人,而遇难中方建设者则没有确切数字。









悬挂着的大石头,只要倒霉的车子被落石击中,肯定酿出人命。




过了检查站,不久便抵达著名的布伦库勒湖,又称白沙湖或布伦口湖,海拔3600米。库勒在柯尔克孜语中的意思是‘湖’,布伦库勒的意思是,‘山脚下的湖’。这里就是《西游记》中提到的流沙河,沙和尚被唐僧降伏为徒弟的地方。据说白沙湖一到冬季变干枯,湖底的白沙被风一吹就刮到山上,经年久月堆积成现在的样子,人们称它为白沙山。前年改造成一个用来发电的水库,把周围几个大山里的雪水,经过穿山隧道引进来。附近有一座旧路,已经被抬高的水位淹没。自从水库建好后这湖底就不可能再见底,湖底的白沙再也不会累积到白沙山去,说不定若干年后白沙山就会消失。从车里的窗口望出去,真的很震撼。抵达卡湖的时候,我们还特地包‘摩托’上来拍照。







25分钟后,我们成功抵达卡拉库里湖,只有我俩和一个日本游客下车。一下车,被当地人重重包围。最后决定入住柯尔克孜人(忘了他的名字,手机 15022846010)的蒙古包,RMB50/人,包两餐。卡湖也有砖房,RMB70/人,进出还要付入门票 (RMB70)。隔天我们逃票进去,发现床位不比蒙古包干净,风景没我家好。

第一眼的卡拉库勒湖。
我的蒙古包。
柯尔克孜的家人每天都来整理蒙古包,比如换床铺或坐垫。

用牛粪生火的烟窗-- 天黑取暖用的。

放下背包,柯尔克孜人邀请我们到他家享用午餐,有馕和奶茶。他们一家人住在路边的石头屋,距离我们的蒙古包约五分钟路程。打开木门,全家的家当一目了然。由于去年才成婚,屋里除了父母两老和两个弟弟,还住着他的媳妇和刚出生的宝宝。屋子里所有的电器,包括我们的蒙古包,都用太阳能电池发电的,真环保。虽然住在山里,可是这里的网络通讯都很发达。吃过午饭,我们包了柯尔克孜人和他朋友的摩托,RMB100/人,回到白沙湖照相。出发前,为了防晒我多披了一件外套。谁知,引擎启动没多久,我整个人冷得发抖哆嗦。每逢下午三点,高原就开始刮风。呼呼呼的,连躲在蒙古包一角,听见呼啸的风声都没有安全感。

两辆摩托互相切磋驾驶技术,快速的穿越在雪山戈壁中。任性的在冷空气中移动,那种刺激感,那种伸手就可以捉摸雪山的感觉,让我毕生难忘。返回喀什班车再次经过这段路,玻璃隔开了空气的自由,冷冷的坐在车箱里,感觉不出生命的热情。北风拼命吹在我的脸上,长发随着凛冽的风高高扬起。我真想大声歌唱: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到辽阔的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经过了一段长长的砂石路,期待着的湖水出现在眼前。白沙湖处在布伦口的风口上,有固定风向的流向风。每天下午三点,大风卷着湖畔的沙子,堆积在对面的山坡上。这里的风很大,那力量,那劲度,把我退到卖石头和手工艺品的小屋旁,完全不敢暴露于荒漠中。















 


风,是最无情的。它会把一颗炽热的心变得冷却,让渺小的人类更无助。

退吧,退吧,退回去吧。狂风怒吼后,无奈带走我们满怀的热忱,回到起点。






路上,经过水草丰美的草原。勤奋的人们,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仍然抱着热忱,热情的生活着。

宁静的世界,属于纯净的人。






回到蒙古包,立刻多加衣服。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到周围走走。

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但愿美好的记忆,永远不要淡去。













七点,我们徒步回到石头屋吃晚餐。进入屋子,柯尔克孜全家人已经聚齐。住下几天,发现他们非常好客。他们不会让客人吃剩饭,就算我们迟到,他们还是耐心等待我们,先把食物盛给我们后,才把剩下的分配给家人。这里有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蛋手抓饭。

柯尔克孜的石头屋。

吃过晚餐,徒步回蒙古包。残余的光辉把有‘冰山之父’美誉的慕士塔格冰峰,染成一片红色。在帕米尔高原,流传着一个浪漫的故事。传说,慕士塔格峰和乔格里峰(K2,既全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米,位于帕米尔高原,中国和巴基斯坦的边界,是国际登山界公认攀难度较大的山峰之一)原是连在一起的。慕士塔格峰的冰山公主和乔格里峰的雪山王子热恋了。凶恶的天王知道后,用神棍劈开了这两座相连的山峰,活活拆散了这对恋人。冰山公主思念雪山王子的眼泪流成冰川。最后,雪山王子只好求助于太阳神。太阳神答应帮助雪山王子。每年夏秋两季太阳落山时,太阳神融化雪山王子洁白透明的身体,把他变成一片彩霞,投映在慕士塔格冰峰上,让这对苦情鸳鸯重新见面。




躲进蒙古包,有呼啸而过的狂风伴奏,陪我们进入甜美的梦乡。

但愿下辈子,我是慕士塔格冰峰,屹立在帕米尔高原上。




写于2013年8月29日